烟火食录·葱油饼(番外)

早上,客栈天台上倒了一个晒衣服的架子,时韫跑到楼上去扶,发现架子全撒了,只能拿着铁丝重新缠。

昨天晚上客栈来了八个年轻人,把行李放下、背上小包就跑出去玩了,到今天都没回来。时韫有些担心,这里是藏区,高原,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,他心里想着要不等会儿找巴桑一起出去找一下。

楼下突然有人叫他,是嘉措的声音。

他只能放下缠了一半的架子,下楼去找嘉措。嘉措手里攥着根棒棒糖,糖很漂亮,圆球里好像有一片星空。

刚下楼就看见客栈门口站了个女人,很高,比一般女人都要高,目测一米七以上;也很瘦,穿着一件绿色冲锋衣,背着一个六十升的大包,正站在门口把包从背上放下来。那包看上去很重,因为那个女人提着包的手青筋直冒,在她白皙的手背上,看着格外扎眼。

他走过去接过那个女人的包,问了一句:“住宿?”

那女人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,到柜台前,那女人直愣愣地看着他,丝毫没有把证件拿出来的自觉,他只能找她要了。

“通铺还是单人间,身份证出示一下。”

那个女人这才从包里掏出她的身份证,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她本人并没有很大的出入,很漂亮,一双眼睛格外有神。

他翻开登记簿去登记她的信息,这个叫盛棠的女人却探过身子来,嘴里念叨了一大串要求。他有些好笑,藏区哪有那么好的房子给她住,这样的环境里,能有个干净安静的地方住就已经不错了。

拿了钥匙递给她,抬头一看,盛棠的额角离他实在是近,再往前凑一凑,怕是要挨上了。他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,过了这么些年,他实在是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,也不习惯和别人有什么肢体接触,皮肤和皮肤之间的摩擦,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。

比如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,拳头落在肌肉骨骼上的感觉,再比如在监狱的那八年里,那些已经有些变态的犯人对他明里暗里的欺压和骚扰。

——

盛棠是个很奇怪的女人,她在客栈住了一个星期,就只出去过一次,更多时候,每天坐在客栈门口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。嘉措经常过来和她作伴,时韫的那只叫“明天”的老狗也喜欢窝在她的身边。

她霸占了时韫的那张躺椅,然后时韫只能去天台继续缠他的晒衣架。

一周后的那一天,盛棠很早就挂着她的相机出了门,背着一个小背包,包里装着一些干粮和水。时韫有些放心不下,她独身一身,又不懂藏语,万一迷路了,那就很难再找回来了。

他坐在客栈门口,坐了一整天,眼睛一直望着门口那条路的尽头,希望盛棠能够早点回来。藏区的天黑得比较早,晚上温度也会下降很多。

没把盛棠盼回来,倒是把那八个年轻人盼回来了。

他们身上很脏,但似乎玩得很开心,听他们说,他们跑到了隔壁镇上去玩了一个星期,到现在才回来。

时韫吩咐厨师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,八个年轻人洗完澡下楼之后,看到那一桌饭菜,惊喜得差点要冲上去拥抱时韫,还好他跑得快。

他拿了瓶酒坐在门口等盛棠,他依然很担心她,老狗也陪着他坐在门口。

过了大约两个多小时,他终于在那条路的尽头看见了那个高挑的身影。脖子上挂着的相机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摆,她把两只手背在身后,走路慢慢吞吞,就像是领导来视察工作一样。

盛棠走近了,时韫原以为她会直接进去,未曾想她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身边,还端起相机对着自己拍照。

时韫想都没想就伸手去遮住了镜头,镜头对着他的感觉很不好,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,就像当年刚入狱的时候,剃着毛刺头,穿着囚服,手里拿着牌子站在那个镜头前一般。

可盛棠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,倏地站起身转头就走。时韫有些无奈,觉得这个姑娘委实有些阴晴不定。

地上躺着一个镜头盖,想来是刚才盛棠起身的时候掉的,他正要弯腰去捡那个镜头盖,就听见盛棠在屋里喊他:“时韫,你送我上楼。”

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,咬字清晰,带着一点点鼻音,很好听,他从来都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名字还算好听。

时韫进了屋,他看见那几个年轻人正在看着盛棠,而盛棠侧着身子,拨着头发,等他走过去。他猜想她大概是不太习惯这样探究的眼神,于是走过去挡住了那一道道视线,看着盛棠有些慌的表情,他心里一软,“怎么了?”

没想到她就那么拽上了自己的衣袖,要他送她上楼。

在楼梯间,时韫听见了那几个年轻人说的话,原来她是一个国际超模,想来是个大明星了,否则怎么会有人对她这么熟悉。

可盛棠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预料,她很着急地想要解释什么,时韫真的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解释些什么,可还是出声安抚了她。

送她上楼之后,时韫又下了楼。上楼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几节台阶这么远,要走这么久,就像是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一般。

楼下的小年轻看见他下来,调侃几句,有人问他:“时老板,那是你女朋友吗?”

他心里莫名一慌,匆匆说了句“不是”就出了门,又坐在门口,拿着那瓶酒喝。脚边的老狗抬头看了他几眼,然后继续把头搁在前腿上,看着夜里的山脉发呆。

时韫狠灌了两口酒,女朋友?真是可笑,他这种人怎么有资格拥有这样的女朋友,他就活该窝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镇子里,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,被寂寞和忏悔折磨,一天一天等着消磨生命。

三楼的那扇窗户被狠狠地关上了,发出很大的一声响声。时韫抬头,听着这声音,好像是盛棠有些不太高兴,可她为什么不高兴呢?果然是个阴晴不定的女人,即便她长得那么好看,即便她笑起来就像是十二年前那个夏天的阳光。

——

那天早上,厨师烙了几个饼,在藏区,这种饼很常见,他已经吃习惯了。

可中午的时候,他却听见盛棠抱怨这饼太硬了,咬得她牙疼,每次吃完,她的牙关和太阳穴都会酸疼,实在是不想再吃这种饼了。

嘉措仰着脑袋,问她:“我们都吃这种饼,难道还有别的饼吗?”

她似乎来了兴致,一直在跟嘉措说,她曾经吃过的一个路边卖的葱油饼有多么多么好吃,有多么多么香,说得嘉措那个小奶娃娃口水都流出来了。

晚上,时韫看到她一个人跑到厨房里找东西吃。是因为要和那八个年轻人错开,她的晚餐吃得格外早,所以到晚上就饿了。可厨房一般是没有什么剩饭剩菜的,她那天晚上耷拉着脑袋,抱着自己的肚子,沮丧地回了房间。

时韫有些担心她的胃受不了。

第二天晚上,他特地在那八个年轻人吃完饭之后,在厨房里做了几个葱油饼,煮了一壶羊奶,用保温碗装好放在了盛棠的房间门口。

晚上大约十点半左右,他听见隔壁的开门声,还有一声惊喜的轻呼。

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,灯已经关了,他睁着眼睛一直在等盛棠开门发现那一份宵夜,听见盛棠抱着宵夜进屋之后,他这才闭上了眼睛,准备睡觉。

这样过了好几天,那天晚上,他到隔壁巴桑家帮他去赶羊,被巴桑留在家里吃了顿饭。

回到客栈的时候,盛棠已经回房间了,他收拾了一下前厅,扫了地关了门,然后去后厨给她做宵夜。

那天晚上,盛棠开门拿宵夜的时间提前了,他刚洗完澡换好衣服,正拿着大毛巾擦头发,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。

盛棠幽幽站在门口,也不说话,脸上带着浅浅的粉红色,身上散发着青稞酒的酒香。他心里一凸,觉得可能坏了,盛棠可能是偷喝了他放在一楼的青稞酒。可青稞的酒度数很低,能让她醉,恐怕是她酒量太差了,时韫想了想,决定明天下楼把酒换个地方藏起来。

盛棠进了屋,时韫的心跳有些加速,不知道她要干什么。

结果她凑近了自己,还一把把门给关了。她离自己很近,时韫的身体有些条件反射的紧绷,但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喜悦和欢欣。他好像并不排斥这种靠近,特别是当他嗅到盛棠身上的暖香和酒气的时候,他心里没有一分排斥。

她离他真的很近,近到他一低头好像就能吻到那张还散发着酒气的嘴唇。

时韫搭在盛棠肩膀上的手好像要烧起来了,他咬着牙推开了她,打开门催着她赶紧出去回房间。盛棠离开的时候突袭了他,在他的眼睑下面轻轻地碰了一下,她说:“我喜欢你,也是真的。”

时韫心里漫天涌来一阵喜悦,还没来得及反应,她就回房间了。时韫抚额笑着,哪怕他再如何控制自己,他都必须承认,盛棠对于他来说,真的是极具诱惑力,他在被她吸引,他想要去靠近她,那句话好像是一个开关,打开了时韫心里的锁,即将放出一个妄图拥有她的恶魔。

手抚上额头的时候,碰到了眼角的伤疤,霎时浇熄了他所有的渴望。

他是有罪的人,他没有资格拥有希望和美好。

——

他原是想躲着盛棠的,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开始,却是盛棠躲着自己,那心虚的模样实在是很讨人喜欢。

她还是被认出来了,那个小姑娘邀请她去参加镇里的篝火晚会。

在那里,她抱着一把小吉他,一边打着拍子,一边弹着吉他唱着歌。时韫喝了一些酒,压抑不住心里的渴望,目光不由自主地望着她,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。他知道,不久之后她就要离开了,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机会再也没有了。

夜里,人群散去,篝火的烟雾依旧升腾在空气里。盛棠大概是玩得太疯了,连拖鞋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。

她赤着脚站在时韫面前,像是怯生生的小白兔,当然,这只小白兔的身高有些不走寻常路。那双脚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,衬着嫩白的脚丫,实在是好看。时韫喉头咽了咽,走到她跟前蹲了下去,表示要背她回去。

她趴上自己脊背的那一刻,时韫是真的不想放手,哪怕让他这样背一辈子,他都愿意。

狂欢后的镇子很安静,和远处的山脉默默相对。

温热的她伏在自己的背上,脸埋进自己的脖子里,时韫有些紧张,肌肉绷了起来,她的鼻子有些凉,他想。

盛棠的胆子变大了,她小声地问他:“你真的不喜欢我吗?”

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是喜欢的,很喜欢,可他太过肮脏,是他没有资格去喜欢她,去拥有她。

大约是沉默激怒了盛棠,她凑过来去吻时韫眼角的伤疤。

时韫猛然一惊,转开脑袋,那一刻,他控制不住自己了,他告诉她,其实自己是个杀人犯,一个双手沾着血的杀人犯,一个坐过八年牢的杀人犯。

知道了这些,她肯定会离自己远远的,说不定还会害怕。

本来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,可盛棠长久的沉默还是让他有些难过,他早就该知道这样的答案的,连他的父母都不愿意要他,不愿意原谅他,他还能奢求什么。

盛棠那夜的声音很温柔,时韫想,也许自己一辈子到死都不会忘记她那夜说过的话,她毫无保留,毫无原因的信任,是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活在世上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好像从那一刻起,他又有了生命力。

这种感觉,再没人能懂。

时韫还记得刚判完刑,进监狱的时候,父母那双失望的眼睛,好像很后悔有这样一个儿子。

整整八年,从来没有人去监狱看过他,就连无期徒刑的犯人都有人常去探望,陪他们说说话。只有他,从踏进监狱的那一天起,就被这世界完全抛弃了,他的朋友,他的父母,他的亲人,没有一个人曾经去看过他,哪怕他当年还只是个年少的少年。

在监狱里,他日复一日地受着良心的谴责和对父母的思念,这些东西消磨着他的意志,让他日渐变得如同一个恍如迟暮的老人一般无望。

八年后,他穿着一套旧衣服,剃着光头走了出来。狱警送了他一顶鸭舌帽,他看着高墙外的世界,满面茫然。

他拎着一个塑料袋子回家,路上走错了好几次。因为修路和城市建设,这城市早已不是他熟悉的模样了,到了那栋居民楼,才发现早已物是人非。父母带着弟弟已经搬了家,搬了很多年了,而他们如今在哪里,他一无所知。

那一刻,他比八年前更明白,明白得更彻底——没人要他了,他彻彻底底被抛弃了,就像一团垃圾一样,被扔进了焚化炉,从此变成什么样,都再与别人无关。

他不明白,为什么父母亲人都不相信他呢,他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打死那个人的。他太生气了,他当年很喜欢那个女孩子,看到她被侮辱,他不过是想给那个人一个教训。他真的不是故意的,他从来没想过要那个人死,为什么没人愿意原谅他,愿意相信他呢?

他从来不怨那八年的牢狱生活,因为那是他应当付出的代价,那是他应得的惩罚。他只是不明白,为什么他知道错了,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让他回家,不,他没有家了,他被那个家扔了出去,就像扔一个恶心的垃圾。

他还是不死心,辗转了很久,打听到了父母的新住址,是另一个城市,另一个地方。

当他风尘仆仆站在母亲面前的时候,他的母亲,正挽着他弟弟的手腕,笑着给他弟弟整理衣领,那样的笑,他已经八年没有见过了。

他们对于他的回来,似乎没有一丝喜悦,甚至在邻居问起他是谁的时候,他的母亲说:“是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孩。”

原来他已经变成了“远房亲戚”家的孩子。

母亲坐在了他的面前,她真的苍老了许多,两鬓有了几根白发,眼角多了一些皱纹,她说:“时韫,当初你进去之后,我们实在是没法在那里呆下去了,那家人天天上门来找茬,我们理亏,一句话都不敢反驳。

“后来左右四邻也总是对我们指指点点,说我们养出了个杀人犯。你也知道,你弟弟还小,怎么能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,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搬走的。搬走之后,我和你爸爸工作忙,你弟弟要上学,家里实在是没人能去看你。”

他心口有些麻木,已经不疼了,只是有些麻木。

“你弟弟他最近处了个姑娘,说今年两家人在一起吃个饭。那姑娘家境不错,家里也是书香世家,我……”

母亲的话没说完,他却已经明白了,他成了弟弟姻缘上的拦路石,成了他们一家人生活里的阻碍。如果他更明白一些,就不应该回来,应该走得远远的,最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。

母亲给了他一些钱,给他买了一套新衣服。

明明像个慈母,却比谁都狠心。

时韫走了,他又回到了监狱门口,他想也许就在监狱呆一辈子也是不错的选择。

那个送他鸭舌帽的狱警看见了他,请他吃了一顿饭,然后给他买了一张去扎曲的火车票,“去看看那些大好河山吧!然后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,这辈子好好过。”

他来了扎曲,然后再也没有离开过。

直到盛棠来。

她说:“别怕。”

那句“别怕”,迟来了十二年。十二年前,十七岁的时韫在知道自己打死人要坐牢的时候,他心里真的很害怕,好像已经对未来有了预知。他哭着求母亲不要放弃他,不要忘了他,可母亲只是用力地把手抽出来,再没看过他一眼。

进监狱的时候,他看见那些凶神恶煞的犯人,他心里很害怕,对黑暗与未知的恐惧,在起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折磨着他的神经。

在被犯人欺负侮辱的时候,他是真的很害怕,他的尊严,他的一切被踩在了地上,那是无望的绝望。

他曾经是真的很害怕。

盛棠柔软的掌心贴着他的眼皮,她在他的耳边说:“时韫,别怕。”

她愿意陪着他去走接下来的路,她原谅他,相信他,她给了他十二年来在地狱里从未感觉到的温暖。

如果说,什么给了他生活的勇气和希望,那就只有一个人,盛棠。

——

盛棠离开后,很长一段时间,时韫都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
每天都要把手机翻开,把盛棠和他的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尾,翻上好几遍,一颗心才落到实处。

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,大半年,他只能在屏幕里看到他的盛棠。

穿着华丽的衣服,画着漂亮的妆容,今天和这个男明星拍大片,明天和那个男明星走红毯。看那场内衣秀的时候,时韫恨不得穿过屏幕过去,把盛棠里外几层地裹起来,连一小块皮肤都不要露出来。

他是那样的嫉妒,带着不正常的心态和占有欲。

还好,她总归是要回来的。

大年三十晚上,盛棠的飞机到兰城机场,他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去接她。那晚的雪下得很大,他开得很快,他怕赶不上接她,怕她站在机场里等他会冷。

盛棠出来的时候,他的肩膀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,可他不觉得冷。

他还没来得及说话,盛棠就扑进了自己的怀里,那满怀的拥有让他心里升腾起一股满足,他愿意用一切去换他能长久地拥抱她。

他准备了很多菜,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,也是他十二年来过的第一个春节。

盛棠坐在凳子上,他背对着她盛饭。

米饭的热气一股一股蒸腾起来,模糊了他的眼睛。

他听见盛棠在他身后,用一种极温柔的语气说:“时韫,我们结婚吧!我又毁了约,赔了一大笔钱。现在我是个穷光蛋,我来给你当老板娘,你要不要?”

要,当然要。

他求之不得。

那么,从这一刻起,你便是我的整个世界,除你以外,再无其他。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,只求你一生不要放弃我,无论我曾做错过什么。

小剧场1

盛棠带着时韫回了家。时韫一路上都忐忑不安,他知道,谁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杀人犯。

可盛棠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,临进门的时候,还拍拍他的肩膀,要他做好思想准备,不要被自家爸妈吓到。

一进门,春妈妈先是闭着眼睛拿着一个铃铛在时韫身边念念有词,就像是神婆一样。

春爸爸端着饭碗看着他们俩,“回来了,来来来,先吃饭,吃完饭。我来算一卦,然后合一下你们的生辰八字。”

时韫很僵硬。

这家人和他不是生活在一个地球上的吧!

他可能是个假的地球人。

小剧场2

盛棠和公司解约了以后,偶尔自己还是会接一些时装周的活儿,反正她的名头拿出去,任何一个牌子都是担得起的。

最近,她接了一个大牌的秀,收拾了行李去国外,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时韫一定要准时看她的秀,一秒钟都不能错过。

时韫老实地点头,然后很认真地每天守着平板电脑,看那无聊的时装秀。偏偏他看得很带劲,一边看还一边拿个小本本不知道写了些什么。

等盛棠回来之后,某天打扫卫生,不小心看到了那个小本本。

结果看见上面写着:这次的衣服不怎么好看,我老婆穿上之后有点像农村妇女,差评!

还有:这件衣服领子实在是太大了,我老婆最近升了一个罩杯,穿这件衣服简直不能忍,差评!!!(还特地打了三个加粗加大的感叹号)

再来:前排第三那个洋鬼子小哥,不要盯着我老婆看,有本事咱们单打独斗,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!

……

诸如此类,一本全是差评差评差评。

盛棠满脸黑线,看着那个躺在躺椅上在门口晒太阳的男人,他脚边蹲了只老狗,老狗回头看了一眼盛棠,仿佛在说:我也没办法,近年来,他越发病得厉害了,可能是忘了吃药。

编者注:本文为系列作品,点击《烟火食录》收看全部精彩故事。